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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風雨 (Storm)

這樣的夜晚注定是漫長的。雨點密密打在帳篷上，有穿透的力度。像是有人在你頭頂放了一掛威力減半的鞭炮要響徹整夜。你不會想著要放棄露營，因為在這樣的夜裡放棄比繼續需要更大的勇氣。你感謝帳篷為你擋風遮雨，讓你身上乾燥舒爽；感謝睡袋替你保暖，讓你指尖依然溫熱。外面漆黑一片，走出去只消片刻，雨水就可以沁濕你的衣服，讓你的頭髮胡亂貼在臉上，糊得你眼前一片矇矓。你是不會想在這樣的夜裡捲起鋪蓋，滿手草葉泥水地把帳篷收好，然後驅車返回百公里以外的家的。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黑暗，或者說決定權握在黑暗手上。你感受到你的祖先曾在這樣的夜晚感受到的擔心受怕，在棲身處聽著分辨著，在月和星光中窺著盤算著，判斷棲身處是否仍可為棲身處。不知何處傳來的汩汩聲，在你耳中幾乎幻化成獸類低頭飲水時喉嚨深處的吞嚥。一側遠方的風聲漸漸逼近，你開始想像一隻巨鳥沿著海岸掠過，經過你上空時讓你的四壁搖撼。你開始想起旁邊參天柏樹上的斷枝，後悔不應該貪圖它的蔭蔽而在其下安營。帳篷隔絕世界，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你覺得是一次量子自殺。所以你開始向你從未信仰過的神祈禱，希望風雨停息，光明到來。就是在這樣混亂的思緒裡，你開始疲憊，似夢似醒。半夜再醒來時已無上弦月的輝光，你發現萬籟俱寂，偶有微風，偶有雨滴從樹梢墜落，偶有遠處呼吸一般安魂的海浪。你開始覺得幸福，不再擔心長夜漫漫，但其實時間流逝的速度整晚未變也亙古未變。這還尚且是有跡可循的一切。

2024-02-20T08:36:50.000ZView original image